荣绍业
1937-2022
在9月的第一天,他孤独地离开世界。他生在1937年,艰难的战争年代,动荡的炮火不曾扰动小山村的安宁,一如他平淡的人生和他安静的世界。
在我的印象里,他至少是一位谦儒的老人。不管是曾借住的机场旁、来郑州同住、回老家祖屋,他都有自己的一块地,种出来的菜能上两个餐桌。我最近一次回乡探望,还见他料理的藤结出了南瓜。

因为我不知道的原因,他的耳朵不好。他习惯安静的世界,也拒绝戴助听器,和他说话经常需要纸笔辅助,或者靠吼。不需要下地的时候他就坐着,看电视,或者望山、望天。偶遇乡人,就笑嘻嘻地打招呼,听不清时候就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的耳朵,说句耳朵不好使。高三了解、收集过口述史,那时几乎是一定觉得要“科学地”问问他,可惜错过历史专业的我也错过了他,没动机和耐心去和他交谈,到最后只记得一个笑眯眯的老爷子。
陪伴他度过四季的不止农事,还有家人、乡里乡亲。父亲工作换到县城后,是每周回去看看,在家和老家的线段上来回奔波。通勤骑车,常常住在老家、一月见不了几次家人,最近更是日日回乡照料。母亲留守在家,他住院的时候,母亲就脱产回乡陪护,因此还换了两份工作。去年春夏,他因病入院一度病危,抢救回来后有几个月的看护恢复期。父母在屏蔽了我的社媒账号后发了一堆看护日常,乡人无论亲疏都有探望。我的两位伯伯因地利而颇多参与,我把在粤获赠的名家琴曲转赠,借此聊表敬意和歉意。
他一生孑然一身,也不爱养活物。母亲为让他觉得热闹些,每年过年和父亲拧,不去山的那头奶奶家吃饭。从前觉得母亲是“分裂分子”、破坏团结,后来大了听人嚼舌根,又觉得不和母亲站一起实在混蛋。在她的坚持下,最近几年的年夜饭都和他一起吃,还发展到母亲的干亲家也一起来乡团圆,好生热闹!不过他不食荤腥,我们备菜都有他的特供版,总之还是在一个桌吃着。
他也因无儿无女,在我出生前就和同为家里老二的父母绑定,认作我家“老公爹”。对我来说印象无多,父母真切地觉得,在一起过日子十多年了,肯定有感情。
今日中午得知哀讯,我的悲如日般悬在头顶,可感而不可触。暑期时候妈妈有预感,便叫我和姐姐便帮着换零钱,准备他的后事,一家人除我外也都已回乡。如今看我什么也做不了,于是便写些东西,记录我有感的、第一位近亲的离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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